不久前，Neurosurgical Review期刊（IF：2.5）發(fā)表了一篇少見的社論。期刊主編、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腦外科醫(yī)生Daniel Prevedello寫道：“我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，暫停接收讀者來信和評論文章。”

Prevedello解釋稱，提交的評論數(shù)量“空前增長”，期刊對此猝不及防，而且這些評論似乎是由像ChatGPT這樣的人工智能工具所生成的。

Science和Retraction Watch的聯(lián)合調查發(fā)現(xiàn)，今年1月至10月發(fā)表的文章中，信件、評論和社論占Neurosurgical Review總內容的58%，而去年僅為9%。值得注意的是，這些評論文章中，超過80%來自南亞國家，而來自這一地區(qū)的研究和綜述文章的比例則不到20%。

Neurosurgical Review封面

這些“水文”作者所屬機構中，來自印度的薩維塔大學（Saveetha University）尤其引人注意。巧合的是，Retraction Watch曾在2023年12月揭露該校付錢給校外學者“蹭發(fā)表”的行為。

1 三方獲利的“好生意”

對于作者來說，寫評論是快速積累文章發(fā)表和引用數(shù)量的簡單方法。

“學者只是想要一篇被PubMed索引的文章，僅此而已。”在印度孟買一家醫(yī)院工作的醫(yī)學畢業(yè)生Shirish Rao說。發(fā)表評論文章是一個理想的途徑，因為無需原始數(shù)據(jù)，人工智能工具幾乎可以立即生成它們。Rao進一步解釋稱，由于評論文章幾乎不需要同行評審，所以通常比研究論文更容易發(fā)表在期刊上。

發(fā)表這些文章對期刊來說也是門“好生意”。

一方面，許多期刊對評論文章收費；另一方面，這也為操縱期刊影響因子提供了機會。美國斯坦福大學的文獻計量學專家John Ioannidis稱，評論文章對期刊來說是“免費的午餐”。期刊還可以要求作者增加對自身文章的引用，從而提升影響因子。

印度科學學院的高級研究分析師Moumita Koley認為，對于科研機構來說，評論文章提供了一種簡單的方法以夸大自身的產出和引用數(shù)量，從而提升機構排名。

據(jù)印度Sitare大學的數(shù)據(jù)科學家、非營利組織印度研究監(jiān)管機構的創(chuàng)始人Achal Agrawal所說，印度的幾所私立大學似乎正在采取人為操縱手段提升自身的排名。Agrawal表示：“如果你通過論文的數(shù)量或引用次數(shù)來進行學術評價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印度表現(xiàn)得相當好。但如果你深入了解，你會意識到印度之所以做得好，是因為其操縱這些指標，而不是產出更好的研究成果。”

Science和Retraction Watch的聯(lián)合調查還表明，作者、期刊和機構都能從中受益，使得期刊被大量低質量文章瘋狂“灌水”，學術產出和影響力指標均受到質疑。

2 瘋狂“灌水”的印度高校

在Prevedello宣布暫停接收所有評論文章的4天前，他的收件箱收到了一封匿名電子郵件。發(fā)件人與Retraction Watch分享了這封郵件，詳細說明了在之前的兩個月里，來自印度同一所大學的3位作者在該期刊上發(fā)表了“驚人的69篇評論文章”。

根據(jù)郵件所說，這些文章幾乎全部像是人工智能編寫的，缺乏“實質的相關性”。文章中還引用了與作者在同一機構的其他研究人員的“不相關”作品。這些作者都來自印度的薩維塔大學。

薩維塔大學網(wǎng)站首頁

薩維塔大學擁有印度頂尖的牙科學院，曾經通過操縱指標以提高其大學排名。Science和Retraction Watch在2023年的一項調查中發(fā)現(xiàn)，該校強迫學生在考試期間撰寫數(shù)千篇論文，然后在這些論文中不恰當?shù)匾脕碜员拘５钠渌恼隆?jù)Retraction Watch后來的報道，薩維塔大學曾向全球范圍內的多產學者提供報酬，以換取他們在發(fā)表論文時將該校列為其所屬機構。（相關閱讀：《高校懸賞搭蹭發(fā)表，副教授爆料：論文發(fā)了沒收到錢》）

一名來自薩維塔大學的代表稱，該校已經下令調查此事，如發(fā)現(xiàn)任何不當行為將采取相應措施。他辯稱，薩維塔大學沒有在這些行為中扮演任何角色。同時，這名代表聲稱評論文章數(shù)量不影響機構排名，所以操縱這些引用不會讓任何人受益。

統(tǒng)計顯示，Neurosurgical Revie今年發(fā)表的466篇評論文章中，有120篇來自薩維塔大學。

薩維塔大學網(wǎng)站上展示的該校及學院在印度的排名情況

評論文章數(shù)量在Neurosurgical Review上開始飆升，始于2023年1月Prevedello接手主編一職后不久。他拒絕回應為何該期刊在短期內會發(fā)表如此多“亮紅燈”的文章。

根據(jù)美國西南大學的文獻計量專家Reese Richardson的分析，Neurosurgical Review上的評論文章只是薩維塔大學學者今年發(fā)表的超過1200篇讀者來信、社論及評論中的一小部分。

Science和Retraction Watch檢查了集中發(fā)表這些文章的5本期刊。大部分期刊中，評論文章起初只是少量出現(xiàn)，但近年突然增加。其中，在Neurosurgical Review發(fā)表但評論文章機構自引率最高：10篇來自薩維塔大學的評論文章中，有8篇會引用本機構其他論文。

Neurosurgical Review并不是唯一一本充斥大量評論文章的期刊。評論文章已占據(jù)Oral Oncology Reports（IF：4.0）內容的70%，以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urgery Open（IF：12.5）內容的近一半。

過去10年中，這5本期刊的評論文章占比逐年增加。圖源：Science

對這些期刊的抽查揭示，薩維塔大學的學者們經常引用來自本機構的文章。Richardson認為這顯然是針對提高出版文章數(shù)量和引用的“詭計”。Koley閱讀了部分此類文章。他認為，它們毫無意義，絕對由AI生成。

薩維塔大學今年發(fā)表的近200篇評論文章中，有相當一部分來自被稱為“世界最高產評論文章作者”的泰國物理學家Viroj Wiwanitkit。他每年發(fā)表的讀者來信和評論文章超過500篇。Wiwanitkit在自己的出版文章中會列出大量附屬機構，他在薩維塔大學的身份為“兼職研究人員”。（相關閱讀：《“沒錢發(fā)表學術論文”，他1年發(fā)表超500篇寫給編輯的信》）

相關資料：

https://www.science.org/content/article/shoddy-commentaries-quick-and-dirty-route-higher-impact-numbers-are-rise

https://link.springer.com/journal/10143